◎潘榮隆牧師
走在睽違近四十年的金門島上，昔日舊街肅殺景像全然丕變，沒了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兵穿梭其間，少了行進中唱歌答數的軍伍，兩岸遊客微笑有禮地相互揮手而過，多了幾分祥和太平的氛圍，任誰還記得這曾是砲彈密擊度最高、國共火拼了眼紅的戰地呢。
不變的是，那街道兩側、空曠野地上的白楊樹，隨風飄逸，依舊無言地高聳入天。
我對白楊樹有幾分的憐惜；她紅顏薄命啊。
聖經說到，雅各拿楊樹的嫩枝、將皮剝成白紋、使枝子露白，來誘引群羊在喝水時交配，她幫雅各生養眾多，豐盈了他的財富。（創三十37-39）又因楊樹「樹影美好」，人們喜在其下，行淫作亂、向偶像獻祭燒香，玷汙了她的盛名。（何四13）楊樹天生麗質，何罪之有，竟遭牽拖，徒惹信徒輕邈；我疼她啊。
白楊樹存活力極強，耐高低溫，有土即活、遇水則長，幾年內可達數丈以上；她抗風、未曾有病蟲害，不開花、不結果，以無性繁殖，不會造成空氣污染、花粉過敏，是軍中的最愛；我們種她，來防範對岸傘兵空降突擊。
據載，西元前兩百年，希波克拉底（Hippocrates）從白楊樹萃取水楊酸，來解除疼痛及發燒；十九世紀，德國拜耳藥廠進一步將它研製成當今每年消耗量最多的阿斯匹靈 (Aspirin)。目前，水楊酸更成為護膚淨白、除皺防老的美容聖品呢。
有人將文學比喻為「白楊樹的湖中倒影」，因為它反映出現實的美與空－岸上的白楊樹和水裡的倒影相互映照、同時存在，才是完整的真實世界。三十年代作家茅盾，曾寫《白楊禮讚》一文。他用西北黃土高原上「參天聳立，不折不撓，對抗著西北風」的白楊樹，來象徵堅韌、勤勞的北方農民，歌頌他們的樸實、堅強、上進的精神，刻劃出炎黃子孫的風格和面貌，是不可征服的。「這就是白楊樹，西北極普通的一種樹，然而決不是平凡的樹！」茅盾如此讚美她。
「莫內花園」以河岸風光、花園一隅、水景系列三大主題，呈現莫內(Claude Monet, 1840-1926)萬鈞的畫力。他的白楊樹系列《艾普特河岸的白楊樹(Poplars on the Epte)》，更把大自然光影幻變，彩繪得出神入化，成為他一代大師的傳頌巨作。如果不是白楊木的「樹影美好」，焉得莫內的青睞呢。
當年種下的白楊樹，是為了保護我們這群駐守前線戰地的阿兵哥。為了我們，她介入人間爭鬥，身暴砲火威脅之下。在聖經，人們貪戀她的美好樹影，竟然在她面前演出一齣齣淫亂、祭拜偶像的鬧劇，而玷汙了她的美名。白楊樹可只是默默的承受人間的憎恨仇殺、荒淫、拜偶像；她沒有為自己申辯過呢。
走在金門大道，徘徊在白楊婆裟樹影之下，海風除來，念天地之悠悠，思世間之情怨，令人噓唏不已。
願人們爾後在白楊樹下，能聖潔地敬拜真神、詠唱讚美大地，還白楊樹的清白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