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涂慧美／台北榮耀堂
「你當知道，耶和華─你神將這美地賜你為業，並不是因你的義；你本是硬著頸項的百姓。」（申九6）
女兒今年初升格作母親，在挪威產下一女，那段充滿驚喜和劬勞的日子裡，她常越洋用Facetime（視訊通話）為我實況報導，夫妻二人升格為人父母的生活上各種改變與樂趣。
小外孫女出生一個半月後，女兒不時出現劇烈頭痛，伴隨噁心、嘔吐，視力模糊甚至暫時看不見。到醫院檢查後，六月中旬，醫師宣佈她右腦長了一顆如乒乓球般大的腦瘤，可能需要手術摘除，便將她轉至挪威西部卑爾根（Bergen）著名的腦神經外科專科醫院（Haukland universitetssykehus）接受治療。為女兒診治的印度籍女醫生Ruby也認為開刀是唯一途徑，於是決定七月初為她動手術。
這不只是新手爸媽的晴天霹靂，也是遠在台灣的我有生以來最大的震撼。過去遇事膽怯，習慣耽延的我，突然之間像上緊發條的機械鐘，延宕許久的家事一夕間全部處理完畢，不到一週我就登上往阿姆斯特丹，轉卑爾根的飛機，飛向北歐，要去陪伴女兒度過她的生命艱困期。
祂必照顧女兒一生
當飛機在天空翱翔時，我的心思不斷在記憶深處盤旋。還記得上帝透過二位牧者一位好友，三度告訴我，「祂必照顧女兒一生。」上帝也曾透過三次彩虹對我說話，讓我明白女兒在祂手中，祂必看顧，一次在她幼稚園時期，一次是她在英國短宣時我的禱告中，第三次是二年前我到挪威參加她的婚禮後，在北上挪威青年使命團基地的路上。那為什麼她會遭遇這些困頓呢？我心中有很多問號。
經過十九個小時飛行加上候機、轉機的折騰後，我終於到了挪威的卑爾根機場。挪威時間七月九日的中午時分，親家公與女婿，帶著六個月大的小外孫女，三人同來接機，這幅如夢如幻的家人團聚圖，當女婿一開口，就立刻把我從美夢中喚回現實。他告訴我，女兒九點已進入手術室了。
當天晚上，我們終於在加護病房見到女兒。直到此時，我才像是被揭開面紗一般，開始見識到神的信實何等廣大。女兒一見我們，話語和眼淚一起傾洩而出，停不下來，小小的臉蛋裹在紗布堆中顯得十分軟弱，言談間流露著內心千頭萬緒的擔憂與不安。
女兒經歷歷時三個半小時的手術，開完刀進麻醉後恢復室，然後轉加護病房。她的頭上插了一根引流管，要把手術後傷口的血水排出，因涉及腦壓的平衡，所以她任何動作都須護士從旁協助。這些護理人員視病如親的態度，頗令我驚訝，他們透過護理站和病房中間的玻璃窗，只要看見女兒醒來時有動作，就隨時進來幫助她，小到調整姿勢，喝水，換點滴，大到上洗手間等，無微不至地耐心照顧她，以女兒的問題和需要為優先考慮重點，而不是以快速達到最高治療效率為主。他們甚至特別安排一間單人病房給女兒一家三口，以便能有更多隱私。
軟弱中經歷神的信實
第二件令我驚訝的事，是女兒那昂貴的醫療、住院等各項費用，全數由挪威政府買單。我雖久聞挪威是世界知名的高福利國家，但卻從未把這種福利制度與女兒這樣一位外國人的醫療費用劃等號。挪威幣與台幣的兌換值相當於人民幣與台幣的幣值，而挪威的一般生活水準相當高，在台灣一瓶可樂廿五元，在挪威甚至要價三十克朗(約台幣一○○元)。當我獲悉女兒必須動手術時，心中最感惶惑不安的，就是醫療費用不知多昂貴，雖然這不是我的擔子，但總覺得哪怕只能幫一點忙，也都應該盡力而為，及至知道不需支付任何金錢時，我只有向神獻上滿心的感恩。
第三件令我驚訝的事，是每一位我接觸到的挪威人或旅居挪威的華僑，對這間醫院的評價都很高。據了解，這所外觀看來老舊的醫院，是以腦神經外科及燒傷中心聞名遐邇。女兒手術後的第二天，Ruby醫師與我們家屬們開會時，還特別為我請來一位老中作翻譯，那位劉先生表示，醫院的Alpha刀技術在世界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明。我想起台灣明星級的醫院，每天門診都人滿為患，而此間大廳就像旅館大廳一般，看不見川流不息的人潮，只有穿著整齊的男男女女悠閒地來去。親家母說，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來這裡看病的，除非縣市級診所認為病人確有必要，才主動把病人轉到此地就醫。
這與我所認知的「看病」是截然不同的，多半華人篤信「有關係就沒關係」；特別在看病一事上，只要生病，就儘量用關係找「最好的」醫生，進「最好的」醫院才能安心治療，所以，台灣大多數的明星醫院裡隨處可見如熱鍋上螞蟻般的病人家屬，等待著自己信賴的醫生快快出現。想到這裡，我簡單的腦袋裡有一個簡單的結論，那就是挪威的社會保險制度和公費醫療制度等高福利政策，想在台灣實施是多麼難呀。那麼，如果女兒是在台灣發病，那麼我這老媽不正是那望穿秋水一籌莫展的家屬嗎？要到哪裡去找「最好的」醫生，進「最好的」醫院來為她治療？
我想，神知道我的盲點，而祂的恩寵卻遠遠超乎我的想像，祂帶領女兒在宣教地落腳，讓我知道祂為我們預備的，是上好的福份，在她罹患致命疾病時，得到最佳治療。我有什麼能耐提供女兒這種待遇呢？想到這裡，唯有向神獻上感恩。
祖孫共度週末的恩寵
第四件令我十分驚訝的事，女兒住院一個星期逐步康復後，醫院安排她們一家三口到病人旅館度週末，而我與親家母竟然也能隨行共度美好時光。親家母說，在挪威，病人恢復得差不多時，醫院會安排他們到病人旅館去適應未來出院後的正常生活，但是，很少聽說有咱們二老這種家屬也被允許去與病人共度週末的，若非因為夏季是挪威人最喜歡出國度假的季節，醫院的病人數和旅館的客人數都稀少，我們才有機會一起來度假。那個週末，我們趁著主日到旅館對面的教會作禮拜。下午，一家五口一起搭纜車，花了7分鐘登上Fløyen mountain山頂，俯瞰卑爾根市美景，又到市中心的中國餐館吃中國菜，為這一趟挪威行留下一個最令我難忘的美好回憶。
第五件令我驚訝的事，是Ruby醫師終於決定女兒可以回家休養了，但為保險起見，必須先轉至女兒家附近的STG市醫院讓醫院與女兒熟悉起來，以方便未來的追蹤治療。卑爾根醫院於是安排了飛機送女兒飛到STG市，並有護士陪同。
這些對病人的待遇都是我無法想像的，每一件都令我深深感謝神。我彷彿再一次聽到神對我說，「祂必照顧女兒一生。」祂的照顧不是我可以做到的，也不是任何人的能力所能及。我想起經上記著說「你當知道，耶和華─你神將這美地賜你為業，並不是因你的義；你本是硬著頸項的百姓。」（申九6）就像以色列人是神眼中的瞳仁一般，神如此應許，不是因為我的義，而是因為祂的愛，是那長闊高深，不可測度的愛使然。